▲故宫四僧书画展,模拟古代僧侣的起居生活之所搭建的禅房
作为一名忠实的看展观众,我希望看到的传统书画展,似乎是梅兰竹菊古色古香的;希望看到的现代个案研究展,似乎是研究透彻,充满纪念感的;希望看到的当代书画大展,是耳目一新,具有当下趣味的。这是笔者对一场书画展的期待。
在当下发达的网络时代之下,各类当代、科技、未来展赚足了观众的眼球,看多了Teamlab式的展览,大众的眼光和品味自然早已不能和几年前同日而语。想必,会特意前往美术馆、博物馆看展览的观众,对于展览的期待值会比我更高,比我更挑剔。
这是社会发展给传统美术馆、博物馆带来的思考,更是给中国书画带来的挑战,在充满炫酷的艺术展览时代,如何用一场书画展来吸引观众?我们企图在茫茫展海里寻找到那些值得借鉴的方式。
从 凑 热 闹 到 看 门 道
即使不少人对于传统博物馆的印象还没有完全转变,但毫无疑问,“挂画”时代早已过时。就像如今去故宫武英殿看“四僧展”的观众,跟两年前排队看《清明上河图》的观众,或许眼光已经有了些许变化。至少去看四僧展的观众们,不再仅仅将某一件明星展品当作参观展览的唯一标准。
如果选择一个案例,故宫四僧展必然值得一说,他虽然没有像《清明上河图》那样引发京城公众排队和赛跑,却也是近几个月来关注度持续颇高的书画展。作为展览策划团队之一、故宫书画部王虎在介绍四僧展览时,除了谈及作品之外,着重向媒体和观众介绍的是策展团队在整个四僧展展陈设计上所下足的功夫。
▲故宫博物院武英殿四僧书画展
其实,细心的观众都会发现,从武英殿展览入口开始,四僧展览就呈现出了与以往的传统书画展的不同气息,先是一袭黑色西装革履、带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帅气“守门者”,配上四僧独居特色的签名排列和奇石,这样的场景搭配起来颇具当代气息。
▲展厅前殿搭建了一间禅房,模拟古代僧侣的起居生活之所
▲展厅后殿仿制了古人的琴台
“展厅前殿搭建了一间禅房,模拟古代僧侣的起居生活之所,展厅后殿仿制了古人的琴台。希望营造一个文化体验的空间,而非简单的展陈。”王虎介绍,禅房内的四条屏各取四僧一件作品中的局部,组合成四条屏却也并无违和感,古典家具加以淡雅古朴的插花、香道,展厅后殿仿制了古人的琴台,电子明月则交替放映黄山实景与四僧所绘的黄山图景。整个四僧展在整体色调把控、展厅亮点突出、景观搭配烘托上均有不小改变,王虎介绍,这些方式都是希望突出“禅”、“雅”与书画的结合,想改变突破旧有的书画展览模式,而目的,自然是想为观众营造一场既优雅又贴合古代艺术家精神气质的参观氛围。
“如果说当下的博物馆展览,不同的作品都依然用一模一样的展厅、墙面和玻璃罩,那已经不仅仅说明博物馆不够专业的问题,而是对观众不顾责任问题。”随着博物馆自身研究与展览机制的改变,近几年来故宫博物院、苏州博物院、南京博物院、中华艺术宫、浙江博物馆、北京画院美术馆等美术馆博物馆推出的展览都值得点赞。
▲大型美术作品展,重要艺术家的重要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相互消解
更 容 易 掉 进 陷 阱 的 “ 当 代 书 画 ”
如果说传统书画可以用讲故事来吸引观众层层深入到思考和观众中,那么纵观当下的大型书画展,则更为尴尬,大部分综合性大展中,作品品类繁多、尺寸不一、风格多元,却也只有类似的展示方式,尤其是作品与作品之间相互消解,这类当下的书画展,比传统书画展更容易掉进“挂画”的陷阱里。
“过去我们做展览,总是以大型综合性展览较多,总是认为大展才能产生影响力,将所有门类和专业的艺术家集中到一起,那样的确可以呈现一种总体面貌和需要。但是在那样的氛围下,有一个关键问题:个体艺术家变得非常渺小。”这也是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谭平在思考的问题。的确,像中国艺术研究院这样的机构,仅创作院就有七个,艺术门类多,做大展不容易,推出艺术家个体更并不容易。
从今年2月份至今,在中国美术馆4号厅,20位青年艺术家,10余场双个展,持续了半年,形成了一个系列——中国艺术研究院中青年艺术家系列展,这是一种怎样的呈现方式呢?
3月8日,正值三八妇女节,潘缨、潘金玲分别以“镜中人”和 “如梦令”为主题的双个展在中国美术馆4号展厅开幕。不大的展厅里,展出作品不多,更没有隆重的开幕式,却迎来了数百位美术界嘉宾,展厅里人头攒动,厅外的走廊上也熙熙攘攘。
▲潘缨“镜中人”展览现场
▲潘缨 《周思聪》120x180CM 纸本水墨 2015
一分为二的展厅,被布置成深绿色,左侧展出了潘缨的“马赛克”肖像画,右侧展出了潘金玲的西域题材绘画。
“两位女性艺术家,一位是从传统壁画中走来,强调笔墨的性情和写意,另一位则更加具有西方现代艺术的观念性和实验探索,把她们的作品放在一个空间中,形成强烈的反差,在这种反差与关系当中,希望能带给观众关于中国画的思考。”谭平作为展览的总策划人,向雅昌艺术网介绍。近半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来到中国美术馆4号厅,向观众和同行导览展览,潘缨和潘金玲的展览只是其中之一。
▲潘金玲“如梦令”展览现场
▲潘金玲 读画札记─笛韵 36X41cm 纸本设色 2008年
在这一系列之下,还包括熊红钢“逍遥游”和曹建华“在路上”、林若熹“线意志”和周石峰“水沁岚”、杨华山“问道”和王德芳“护生”、陈孟昕“尽绮”和崔进“眩臆”、李岗“山川心印”和陈海良“素墨原道”等共十次展览,总体以“文化传承 丹青力量”为主题,看似再传统不过的名字,却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为他们的青年艺术家们在探索的一种新展览方式。
双个展形成系列,打造持续的发生状态,像一个大群展,又强调艺术家个人创作,同时还能探讨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的关联,这是策划者的用意所在。
当然在展览呈现效果上,谭平则以自己当代艺术家的经验,围绕着艺术家们的创作主题、艺术家之间的关联进行分配,对于展览现场环境设计、背景色调、作品排列的大小疏密等细节都进行了详细的计划设计与布置:“我们在做展览的时候,主要包括两个角度,一是艺术家本身,关于创作他到底在想什么,第二则是如何把这个内容呈现出来。”
▲李岗“山川心印”展览现场
开展于4月19日的艺术家李岗的创作主要以戏剧人物画为主,展出过多次,也出版过几本画册。谭平介绍:“他近来的绘画则探索水墨山水,他也跟我谈及想让别人看到他创作的新面貌。但是在水墨山水的展出之时发现,写生作品相对尺幅较小,而且作品相对比较碎片化,我到现场之后,就觉得应该把画某一个区域的作品排列展出,这样多幅作品组合成一件大的整体,这样观众再观看展览的时候,就很容易看出他在不同地域的写生不同的特点,以及他在笔墨中所要探讨的问题。”
谭平坦言,书画展览的布展的确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展览效果:“每次布展期间,我总是在不断的跟艺术家商量,再减少作品数量,有的展览甚至能拿下艺术家计划展出的一半作品。他的画往前上一挂,白色的墙和有颜色的墙效果就不一样,正常的摆放和有点儿变化的位置摆放,可能会传达出一些新的信息,这就是当下的中国和今天环境的关系,这也是我要在展览中做的。”
用 静 态 的 书 画 编 织 出 故 事 给 观 众 听
当然,如何做好一场展览这个问题无论在哪里?都离不开其最为关键的因素——学术。决定展览质量的根本基础是学术,前提是研究。
主持了龙美术馆数场传统大展的谢晓冬曾经这样告诉雅昌艺术网:一场好的展览首先要有的就是问题意识,要探讨这样的问题,这是首要必备的条件;其二则是呈现展览就像去讲好一个故事一样,就如《华尔街日报》在对一个经济现象进行分析时,会从故事开始讲,层层深入到思考和观察之中去,在展览中需要的则是呈现出好的叙事结构和语境,才能够引人入胜带领观众进入展览的氛围中。第三则是学术性,当然所谓学术并非是要具有确定的结论,而是应该带给观众思考,能够让人在看完展览后值得回味,引人深思。
谭平说,在每次展览之前,他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跟艺术家讨论:“我问他们的问题是:你最近在想什么?你觉得中国画这个领域里有什么问题?因为只有找到了问题才能面对并继续进行深入的研究,所以这个系列展中展出的作品都不是这些艺术家里最全面的,甚至只是他们创作中的很小一个部分,但我门希望通过这样的展览能够让艺术家对自己的艺术、思想、创作语言进行思考。所以大部分艺术家都拿出了自己的一个侧面来展出。”
▲潘缨被人熟知的少数民族人物画作品
以潘缨的展览为例,以往外界对于她的印象,莫过于少数民族人物画和没骨画法,也总称她是当代工笔画的重要代表,在各类大展中,潘缨总是以代表风格作品参展,但是她近几年来在水墨领域的多种探索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在我们的印象中,潘缨是画工笔人物的,其实她在水墨方面的实验有很多种类型。我与她最初的讨论就在于到底展出哪部分?讨论的最终结果是展出最新的创作,也就是‘马赛克’式的肖像人物绘画,以当下的视觉方式在艺术中表达当下的生活,中国艺术研究院需要展示这样的创作面貌。”谭平介绍。
如何用静态的书画和历史的散落信息进行有效组合,编织出一个故事给观众静静的听,这是一个好的书画展和随便挂挂画的最大区别。北京画院副院长吴洪亮就善于用书画讲故事。
北京画院是齐白石书画收藏的最重要机构,如何将齐白石的作品呈现给观众是北京画院美术馆始终要思考的问题。从2005年至2014年,北京画院美术馆就梳理了齐白石的十个系列的创作,当系列展结束之后,再以怎样的角度来讲齐白石的故事?于是在2016年,北京画院美术馆又重新梳理了齐白石的近两千件作品,寻找新的角度。最终用齐白石晚年的一枚自刻的印章——何要浮名作为主题,追寻齐白石的人生态度和艺术心境。
“花时间去梳理这个艺术家,研究他的艺术,把他放在那个时代,放在上下游的美术史里,看他当时的朋友圈,看他当时的水平和受关注度。”当关于艺术家的这些内容都逐渐显露出来之后,就能够重新判断这样一个人物的重要性,当艺术家上下左右的关系都织出来了之后,再根据研究对他的艺术进行一次呈现,“观众就能够看出他好与不好,好在哪里?”吴洪亮这样说。
作者:刘倩